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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於《@live 數位時尚》雜誌2005年09月號【電子創世記】專欄)

起初,神創造天地。
地是空虛混沌,淵面黑暗;神的靈運行在水面上。
神說:要有光,就有了光。
                        ──舊約聖經‧創世記 第一章


曾經,我們活在造物主所創造的天地裡──無論對你而言,造物主指的是耶和華、是阿拉、是盤古,還是天文物理學家所普遍信仰的「大霹靂」(The Big Bang)。

然而,在過去的一個世紀間,人類對於自己身處世界的認知結構,卻悄悄地經歷了一場開天闢地般的劇烈震盪──而這一場文明革命,憑藉的不是信仰,而是科技;依賴的不是神力,而是電力。
回顧人類悠久的歷史,「世界」對於我們而言,從來都是一種單純的現實存在:我們生活於一個被創造的宇宙之中(當然,神學家和科學家定義迥異,但被動式卻肯定相同),始終與自然環境在「人定勝天」與「和諧共存」的光譜兩端擺盪拔河。生命勞苦、現實殘酷,整部人類文明的史詩,就建構在對兩個理想的執著追尋之上:一方面,我們靠著自己的雙手,不斷地改良這個不滿意但仍得接受的「受造天地」;但另一方面,我們也從不放棄憑著自己的力量,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異度時空」人造烏托邦。

科技,歷來就是人類向造物者炫耀自己價值的有力工具。科幻鉅作《二00一太空漫遊》(2001: A Space Odyssey)的觀點,很適合用來佐證這個論點:當原始人類舉起獸骨當作武器的瞬間,也同時揭開了人類科技文明的序幕。千百年來,從木矛石斧到火藥槍砲,人類變成了無可取代的陸上霸主;從竹筏帆船到蒸汽艦艇,人類征服了遼闊無邊的四海七洋;從滑翔風翼到人造衛星,人類超越了巴別時代的登天高度;從飛鴿傳書到電話網絡,人類更是將自身物種社群緊密地與村落化的母星地球緊緊相扣、融為一體。

甚至可以這樣說:拜科技大能所賜,對生活在現代的我們而言,舉頭三尺,能看到「人造物」的機會,已經遠遠超過看到「神造物」的機會了──當然,「齊天大聖」以「科技」金箍棒打下「受造天地」的江山之後,又在上個世紀取得了「電力」這朵筋斗雲,於是長久以來飛離造物者五指山、尋找「異度時空」的僭越夢想,也再一次有了如虎添翼的助力。

對於「異度時空」的追尋,人類曾經留下過許多記錄:「夢境」是最早的「異度時空」,人類彼此分享「夢中奇遇」,更進而努力想擁有共同的夢境,於是我們有了「神話」;而「神話」以眾人的信仰為基礎,在不同文明間廓繪了各自的離奇想像:希臘眾神的奧林帕斯、基督宗教的天堂地獄、佛典記載的大千世界,甚至是道家描繪的凌霄寶殿……至此,人們似乎是共同想像並感受到了這些「異度時空」,但卻仍然只能「心嚮往之」而「身不能至」……

幾千年來,人們就這麼被動坐困在諸神所造的天地之間,孤獨徜徉在自己想像的夢境之內──直到1970年代「電腦」的誕生與1980年代「網路」的出現,原本只被認為是人類眾多科技發明當中的「另一種新玩意兒」,卻不料在科幻創作的想像激盪之下,為我們接生了屬於自己的「異度空間」,也讓人類第一次脫離造物主的掌握,掙得了自己的「數位應許之地」。

1982年迪士尼出品的《電子世界爭霸戰》(Tron)可說是一部見證此次革命的重要作品,它創造了兩項人類文明史上的不朽記錄:其一,《電子世界爭霸戰》是電影史上第一部採用電腦繪圖(Computer Graphics)特效的作品;而更具意義的則是,《電子世界爭霸戰》讓全人類第一次目睹了「電腦世界」這個神秘的未知領域,讓人們第一次嚐到了扮演造物主的甜頭!

《電子世界爭霸戰》建立了全新的「二元對立」世界觀:一個真實的日常世界VS一個人造的電子世界。不同於傳統的創世概念,也不同於神話與夢境,第一次,在人類所生活的世界之外,我們不但見證了一個人造的新天新地,而且也目擊了穿梭於這兩個世界之間的可能:人類(使用者)以「造物主」的姿態君臨軟體(程式)所「生活」的電子世界──一種全新的「科技創世體驗」。

於是,人類開始致力並著迷於數位化「異度時空」的創世大業,以夢想為藍圖、用科技當工具;憑著虛擬實境、網路模擬;藉著電影電視、數位遊戲,一步一步地架起兩個世界之間的橋樑。懷抱著類似聖經《創世記》裡神造天地的熱情,今天的人們終日遊走在電腦、網路、衛星和手機之間,陶醉穿梭於數位的時空之內……

我是你們的領航員,即將帶著眾人踏過數位紅海:從《關鍵報告》(Minority Report)裡窺探不遠未來的科技狂想;在《全民公敵》(The Enemy of the State)中經歷無所遁逃的電訊網羅;從《駭客任務》(The Matrix)裡體驗虛實難分的程式幻境;在《攻殼機動隊》(Ghost in the Shell)中接受人機介面模糊混沌的後電子時代震撼教育……

歡迎光臨這座由人類所一手打造的數位聖域──無論是現實還是虛擬!


人說:要有電,就有了電。
社會空虛混沌,現實黑暗;人的靈魂運行在網路上。
後來,人創造了電馭時空(Cyberspace)……
                        ──數位時尚‧電子創世記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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