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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載於《中國時報》人間副刊;2003年05月22日)

在這個地球上,有些人始終相信:一場冒險若不發生在「西元10,191年的阿拉卡斯星」、「很久很久以前,遙遠遙遠的銀河系」或「太空,人類的終極邊疆」,可能就算不上是一場真正的科幻傳奇。

對這些人而言,「太空」無疑是科幻作品的必要條件與註冊商標,而這也是件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科幻曾向人們證明了其穿梭時間、遠走未來的本領;科幻沒有理由不能在空間的向度上,拉著我們脫離這太陽系第三行星的小小重力,探索浩瀚無邊的太空世界。
看慣好萊塢科幻電影的我們,也許已不覺得「太空」是什麼新鮮的概念:一望無際的黑色襯底、繁星點點的銀河天幕、壯麗詭譎的未知星球,再加上一點虛實難測、神出鬼沒的外星生命,這就構成了我們腦中再熟悉不過的太空刻板印象。但回頭仔細想想,在科幻電影帶給我們這些「影像記憶」之前,太空對人們又是一種怎樣的存在?一個多世紀以來,「太空」這個幻想舞台在科幻作品中所扮演的角色,從模糊到清楚,從陌生到熟悉,至少經歷了三種不同的階段:

首先,太空以一種「奇景」的身份出現在人們眼前。在那個對天外之物開始好奇,卻又無緣親睹的遙遠年代裡,每當戲院出現太空場景,總會引起不小的驚豔與騷動:凌駕於日常經驗的璀璨天體、迥異於都會市井的荒涼地表、登陸異星的科技火箭,和人類英雄與外星生物的第一類接觸,帶領人們一次又一次到遙遠的銀河邊緣觀光旅行。

漸漸地,太空不再新奇,它成了人們記憶經驗的一部份。這個「既熟悉又脫離」的地方,開始成為科幻作品最喜歡運用的方便「背景」之一。《沙丘魔堡》在銀河系上演著莎士比亞的宮廷鬥爭戲碼;《星際大戰》在星球間重現著推翻帝國的抗暴戰役;《星艦迷航記》在宇宙中翻製著西部拓荒史和冷戰世界觀。於是,一件奇妙的事情發生了:最早,穿透繁囂的紅塵俗世,我們慢慢看清了無垠的遙遠太空;後來,遠眺無垠的遙遠太空,我們竟又悄悄認出了繁囂的紅塵俗世……

科幻電影一面將熟悉的傳說換上新奇的包裝,一面也將冷硬的天文常識融進觀眾的心裡:最後,天文成了常識,太空也成了「場景」。「場景」與「背景」最大的不同之處,在於「背景」可以與故事無關(行星換城堡、光劍換戰斧、飛艇換戰艦,戲碼一樣能演),但「場景」可是華麗冒險的重點所在:在《2001太空漫遊》裡,太空是無可遁逃的科技牢籠;在《火星任務》裡,太空是人性的考驗與生命的源頭;在《銀翼殺手》裡,太空的場景從沒真正出現,但這個傳說中的應許之地卻像影子一般,始終壓迫著2,019年洛杉磯下著雨的天空……

回顧這一段好萊塢科幻電影的太空簡史,從「奇景」、「背景」,到成為具有主體性的「場景」,太空對我們早已不再陌生,甚至我們對「太空」的清晰記憶,儼然還要勝過對「世界」的含糊印象──這是怎麼一回事?!這問題也不難回答:雖然舉目見世,不見太空,但我們天天在電視上巧遇口操英語的外星訪客,卻實在不常看到地球上另一個角落的黝黑孩童……

究竟是「太空」比較遠?還是「世界」比較遠?我也越來越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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