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TNOG 馭‧電‧飛‧行

〈CHAPTER III A Caucus-Review and a Bore Tale / 一場幹部會議式評圖和一個無聊故事〉

聚集在大教室裡的這一大群，模樣實在夠怪的──一邊是等待報告的建築系同學，每個人的打扮盡量爭奇鬥豔，不想跟別人一樣（但愛麗絲卻覺得隱約有一種『一樣』）；一邊是從容看戲的建築系老師，每個人的打扮都是黑色名牌，但也沒有一個一樣（對這一點，愛麗絲就摸不著頭緒了……）。這些人全都目不轉睛地盯著正站在台上準備報告的那位「同學」（愛麗絲從T恤上所印的『I Love NY』認出了他就是剛才那個溜掉的第三世界人），和桌上一座機器怪獸般的東西。
「咳！咳！」愛紐約同學面露驕傲地說：「好吧！讓我開始介紹這次的小住宅設計作品：《機械怪獸建築與幽浮目擊異想》！」愛麗絲著實嚇了一跳，這才曉得桌上擺著的不是一具壞掉的汽車引擎，而是一棟房子的模型，不禁脫口叫了出來：「哎呀呀……」

「嗯哼……這位小姑娘有什麼話要說嗎？」一個黑衣老師柔聲柔氣地問著愛麗絲，這時，全部的人都望了過來。

「我現在才曉得這是一座房子……」愛麗絲小聲回答，但馬上覺得自己似乎不應該這麼說，因為大家立刻不屑地轉過頭去，覺得她只不過是個「外行的小姑娘」。

「……讓我繼續報告吧，」愛紐約同學說道：「上一個世紀『機械』無疑是最令人瘋狂痴迷的事物；許多人對『機械』的喜好幾乎到了崇拜的地步，他們將『機械』視為完美的象徵，並且在設計創造中謳歌機械的偉大……」

愛麗絲幾乎是怯生生地舉手發問：「請……請問一下，你設計的不是個『小住宅』嗎？怎麼不是從裡頭住的是哪些人開始介紹，而要先說『機械』呢？」

所有人都不解地盯著愛麗絲（『我就曉得她是個外行的小姑娘！』大家心裡同時想著……）「讓他說完！」黑老師這次也沒啥好氣。

「……這些有如『機械狂』的建築設計者包括『未來派』的聖‧艾利亞、蘇聯的構成主義者，以及法國現代主義大師柯比意……等等，柯比意甚至喊出『建築是居住的機器』等口號，足見『機械』對於二十世紀的影響之鉅。不過單純的機械本身畢竟是冰冷的，也因此有些人開始幻想高明的生物體與機械結合的可能性。1919年的科幻電影《異形》……」愛紐約同學越講越興奮，足足談了快二十分鐘：「……這個案子的設計靈感來源對於二十世紀的理性主義者而言，或許並不是那麼容易接受；但這些奇特的風格卻可能是下個世紀的主流形式，同時也是供我們探索新世紀風格的線索之一。我的報告完畢，謝謝！」

愛麗絲想再舉手發問：「可是……你還沒說到這小住宅裡住著什麼樣的人，他們在裡頭怎麼過生活呢……」不過其他人似乎已經忘了這個「外行小姑娘」的存在，開始像開幹部會議一樣輪流發起言來。

「嗯……很好！看起來有渡邊誠＋高松伸的味道，不過比例上要再調整一下……」剛才那個黑衣老師開始上前在模型上比手劃腳。（愛麗絲想問渡邊伸和高松誠到底是誰？是不是將來要住這間房子的人，但話還是吞了下去……）

「Excellent! 這期的同學顯然有國際視野，連日本的前衛建築設計風潮都關照到了，不過正如西方評論家所言，日本的機械建築是『科技向符號低頭』，高松伸等日本機械建築師之作品，其符號性似乎大過於科技性。對於高松伸而言，他的機械建築所呈現的不只是去造一座機器，而是試圖去以沈重力量感的古典巨大機械建築去對抗整個被商業所污染的都市建築空間；而他的機械建築……」另一位黑衣教授似乎講上了癮，也好像要跟剛才的黑衣老師一別苗頭，一講就是半個小時。

接著，每個老師開始輪番上陣，從「……什麼是『醜』？這個問題直逼到一個哲學問題核心。這個反面的問題是個哲學問題。既然提到這個反面的狀態，不可避免的『美』是直接有關的，但是更有關係的是『真』……」講到「……文化佛洛伊德說法為：『文化之於社會結構就像精神病之於人格。』……」有的同學睡著了，有的認真抄著筆記，生怕漏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只有愛麗絲完全聽不懂每一段話之間倒底有什麼關聯，不曉得這棟房子究竟該怎麼用，也不清楚將要搬進去住的兩個可憐日本人到底喜不喜歡，更不能確定他們正在討論的究竟是「建築」（房子怎能沒有人呢？）還是什麼奇怪的外星科技。

「看來這第三世界可奇怪得緊，房子不是設計來給人住的，話也不是講出來給人聽的，他們老是西方這個西方那個的，我可是打西方來的，怎麼全都不曉得呢？唉……就當我是個『外行的小姑娘』吧！」愛麗絲覺得這場亂七八糟的幹部會議式評圖無聊透了，還是趕緊去找猴子比較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