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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載於《誠品好讀》第34期 p34;2003年07月)

2003年的台灣,對Game完全沒有概念的人可能快要絕種了吧…無論你是老資歷的專家,還是剛入門的菜鳥,甚至是無暇走入遊戲世界的邊緣人,若被問起「Game王之王」的榮銜應該頒給哪一類遊戲時,我想「角色扮演遊戲」(Role-Playing Game;RPG)應該是大家異口同聲且實至名歸的回答了。
不錯,「角色扮演遊戲」確實是今日遊戲世界的顯學:從千人連線的網路虛擬國度,到隨身攜帶的掌中小小冒險,RPG總讓人流連再三,甚至常常忘了回到柴米油鹽人間煙火的真實世界:在RPG的世界裡,你/妳化身為拯救世界的勇者,在重重磨練中一次次升級成長,在層層險阻間一次次過關斬將,只為準備迎接宿命的最終挑戰…

對本地玩家來說,RPG大概分成三種次類型:美式RPG、日式RPG和具有特殊風味的華人RPG。三種風格各擅勝場,三種口味也各有擁戴族群。

一般而言,目前所看到的RPG都屬「插電」(Plugged)類型,不論是電腦、電視遊樂器,或是其他平台媒體,但美式RPG的傳統卻可往上追溯到「不插電」(Unplugged)的年代。這些最早的RPG興起於電腦普及之前,住在美國城郊的青少年為了打發漫長的週休假日(他們隔壁可沒有KTV和夜市),以簡單的「遊戲手冊」(世界觀與規則)、「角色表格」(體質裝備的數值化)、幾枚骰子(提供變數與機率)再加上鉛筆和橡皮(這還問嗎…),在一位擅說冒險故事的「遊戲主持人」(Game Master;類似《大富翁》的銀行角色,但得做更多事情)帶領下,幾個孩子在車庫裡,沈浸在一場又一場幻想世界的戰役中,度過漫長的星期假日、約定下週再戰江湖。有名的《龍與地下城》(Dungeons & Dragons)就是這類不插電RPG最廣為人知的系列。

而在電腦這種便利的計算工具逐漸成為「家電用品」後,人們自然會想到將這些紙筆紀錄和數值運算的繁複工作以電腦代勞,於是我們有了早期的PC RPG。這些插電RPG的先驅,雖然減輕了玩家塗塗寫寫的負擔,但由於一人一機與固定情節的限制,卻也失去了多人互動與自由冒險的樂趣。但一來冒險不會常因「缺腳」而流會,二來電腦也帶來其獨有的聲光魅力,這種繼承了不插電RPG傳統的新RPG類型,也逐漸走出了自己的道路,留下許多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如《創世紀》(Ultima)、《巫術》(Wizardry)和《魔法門》(Might & Magic)三大系列,就是美式RPG至今仍為人所津津樂道的長青樹。尤其是《創世紀》在1997年所衍生的《網路創世紀》(Ultima Online;UO)更可算是千人連線網路RPG的始祖之一,為RPG的歷史寫下了新的一頁。

1982年,日本推出了世上第一台電視遊樂器Famicom(Family Computer的簡寫,因其外型特色,本地有個可愛的別名『任天堂紅白機』),這種可以在彩色電視上玩遊戲的新玩意兒,一推出就在全球造成轟動,而RPG這種廣受喜愛的遊戲類型,當然不會錯過這樣的好平台。紅白機雖有色彩鮮豔的電視螢幕作後盾,但計算性能(成本考量)與操作介面(普及考量)都較電腦簡化許多,可想而知,RPG在電視遊樂器上的表現方式,也非得經過一番去蕪存菁的調整才行。於是我們有了《勇者鬥惡龍》(Dragon Quest)和《太空戰士》(Final Fantasy)這類風格迥異於美式PC RPG的日式TV RPG。

大體說來,美式PC RPG延續早期紙上RPG的精神,強調角色屬性的真實模擬、開放探險的任務架構,和設定完整的可信歷史與風土地理,玩家在遊戲當中擁有相對較高的行動與選擇自由度,一直深為年齡稍高的電腦玩家所喜愛。但原創的日式TV RPG則由於鎖定的年齡層較低,相對在遊戲設計的複雜度上,也得有所取捨斟酌:強調鮮麗的聲光效果,以彌補簡化的屬性數值系統;著重故事的愛恨情仇,以彌補簡化的單線劇情架構;創造誇張的美術風格,以彌補簡化的片段世界設定…

但出乎意料地,這種以「感官休閒」取代「深度歷險」的「速食RPG」,竟然在課業繁重的亞洲學子間,受到空前熱烈的歡迎,也從此創造了一種全新的RPG次類型。

華人遊戲世界當然也感受到這一波RPG的熱潮。台灣玩家喜歡玩日式TV RPG,但遊樂器這封閉平台始終存在著開發授權問題;台灣玩家不適應美式PC RPG,但電腦這個開放平台卻歡迎所有人在上頭發行遊戲。於是,我們看到了台灣經濟奇蹟的再一次展現:「以屬於自己文化的幻想題材,嘗試在PC上頭開發TV類型的RPG遊戲!」

這些遊戲選擇了華人熟悉的武俠幻想世界,套上日式TV RPG的美術風格、任務劇情與遊戲介面,再將原本的「手把」(Gamepad)操作轉換為「一(滑)鼠走天下」的簡鍊模式,成功地滿足所有華人玩家的期待與需求,於是我們有了《軒轅劍》、《仙劍奇俠傳》和今天所能看到的一缸子武俠RPG。

今天的RPG已經走進網路世界,重新拾回了早期多人互動冒險的樂趣。這股風潮方興未艾:無論世界觀屬於奇幻(Fantasy)、科幻(Science Fiction)或其他題材,無論氛圍營造手法屬於表現主義(Expressionism)還是寫實主義(Realism),RPG總是準備好一個完整可信的「鏡像世界」迎接玩家的到來。

在其中,你/妳不再是現實生活中默默無聞的無名小卒,而是身負宿命的關鍵人物;在其中,你/妳所面對的不再是枯燥無味的課業工作和家務勞動,而是精彩刺激的華麗冒險和奇異任務;在其中,你/妳可以不再遺憾、挫折、悔恨、惋惜,因為一切都可以嘗試、喊停、彌補、重來──在這個遺世獨立的伊甸園或烏托邦裡,你/妳就是世界的中心。正如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曾為艾菲爾鐵塔所下過的註腳:「你會感到完全與世隔絕,但仍然是世界的主人。」

這就是RPG獨特的魅力所在:一切都因為RPG不過是一種遊戲;而一切也正因為RPG不只是一種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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